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招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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招供

“啊——你們這是做什麽!”

戴歲毫不客氣, 一腳踹開了阻攔的護院。

“瓊玉樓拐賣良人,還來問我們大理寺自己做了什麽?”

他指揮著手下的人:“將瓊玉樓的人全部拿下,其餘人等不許妄動!”

原本的喧鬧一時帶上了混亂。

老鴇指著戴歲的鼻尖, 叉著腰痛罵,趾高氣昂。

“你們大膽!你一個小小的寺丞敢在我瓊玉樓撒野!”

砰——

老鴇被一腳踢開。

宋望朔拔出劍, 一劍劃斷了垂吊著的軟煙羅。

“瓊玉樓的膽子確實很大。”

“你……”老鴇捂著肚子掙紮著爬起來, 可是她臉上的兇惡表情在看清對方的臉後驀地一變。

怎麽是他!

“將後院圍起來。”

此時的宋望朔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斯文模樣,一身凜然的氣勢,銳不可擋,像是個征戰沙場的將軍。

“宋少卿……”老鴇擠出一臉討好的笑,眼中深藏鋒芒,“您先別急啊, 這一定是有什麽誤會, 我們瓊玉樓來來往往都是達官貴人,怎麽會……”

宋望朔擺了擺手, 打斷了老鴇暗含威脅的話。

戴歲立即上前堵住了老鴇的嘴, 將她鎖拿了起來。

大理寺的人動作極快,不過片刻就控制住了整座瓊玉樓。

而絕大部分的客人早在鬧起來的時候就跑掉了。

“宋望朔!”

令人生厭的聲音從二樓傳來,宋望朔沒有擡頭。

急促的下樓聲後又是怒氣沖沖的聲音。

“你有什麽資格查封瓊玉樓?”

質問他的男子是個年輕郎君,面白瘦高,雙眼下一片烏青。

宋望朔眼皮都不動一下。

“耿江。”

“在。”

“妨礙大理寺辦差, 扔出去。”

“你敢!”

耿江才不理他,直接撥開幾個護著他的小廝,將他提起扔了出去。

在場蠢蠢欲動的人瞬間噤若寒蟬。

只因為剛剛被扔出去的那人是宰相康榕的兒子——康化!

“少惹事……”

“咱們還是先走吧?”

……

宋望朔掃視了一眼竊竊私語的人群。

“大理寺辦案, 請各位自行離去。”

梯子已經搭好, 在場的人又都是人精,自然都順著梯子下了下來。

瓊玉樓的人已經被帶走, 客人也走完。

一個時辰前還花天錦地的瓊玉樓此刻卻冷清得可怕,只剩下了一個空殼。

“將瓊玉樓查封。”

“是!”

宋望朔向外走去。

他還有很多事要做。

大理寺的後院裏沒有往日的平靜,馬嬸等人忙前忙後地端著熱水跑來跑去。

紀明朝打開門,從房內走了出來,一臉的疲累。

“怎麽樣?”宋望朔迎了上去。

“情況不太好。大部分人神志不太清醒,還有幾個有些癲狂的癥狀。我醫術不精,得請石大夫來,但是……”

宋望朔知道她的未盡之語。

這些受害的女子對男子有很強的畏懼之心……

“這事情交給我。”他又重覆了一遍問題,“我是問你怎麽樣?”

石大夫說過,她如今的身子內裏虛虧。

今日她為了這些女子免於議論,一個人忙上忙下地找馬車、護送、安置……定然是累得不輕。

“還好。石大夫的藥很有用,你呢?瓊玉樓那邊情況如何?”

“遇見康化了。”

“他?”

“被耿江扔出去了。”

紀明朝露出了一個笑:“怎麽?他惹你了?”

“我要參他妨礙辦差,疑似和瓊玉樓勾結。”

和宋望朔舉重若輕的態度不同,紀明朝卻緊張了起來。

“康化回去定然會告狀,再加上瓊玉樓的背後之人,到時候你準備如何應對?”

宋望朔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。

他臉上帶著幾分認真。

“你今日為何沒有阻攔我?你應該知道。此時動瓊玉樓並不明智。”

紀明朝燦然一笑:“沒想那麽多。兵來擋將水來土掩,先救人再說。”

沒有大道理,只是內心最原始的反應,坦坦蕩蕩。

“況且,我並不認為漠視人命罔顧道義是明智的行為。”

宋望朔看著她,眼神有些飄忽。

其實論起性子來,她或許更像紀順。

“少卿大人是後悔了~”

宋望朔緩緩搖頭:“沒有,只是在想一件事情。去我值房睡一會兒吧。”

只有大理寺卿和少卿的值房是獨立的院子,有可以休息的地方。

紀明朝沒有拒絕:“好啊。”

縈繞在鼻尖的氣息太過濃烈陌生。

紀明朝有些睡不著。

她翻了一個身,動作緩慢而沈重。

唉……

她現在不敢合眼,一閉上眼睛就是剛剛所見的慘狀。

本應該光滑柔韌的皮膚上各式各樣的傷痕。

傷痕的形狀大小不一。

對於技藝高超的仵作來說,他們一眼就能看透著傷痕的由來。

燙傷,刀割傷,鞭傷,鈍器打擊傷……

燭臺,熱水,匕首,針……

每一道傷口的形成過程在她腦子裏重演……

她長嘆一口氣,起身穿上了外衣,推門而出。

“少卿大人?”

只見宋望朔依靠在門外的柱子上,臉上帶著幾分真實的無措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也睡不著?”

宋望朔喉頭動了動:“嗯……”

夏夜特有的涼意很容易就能穿透薄薄的夏衣。

紀明朝不禁打了個寒戰。

“進屋吧?”

“不了。”紀明朝搓了搓胳膊,深吸了一口氣,“什麽時候可以提審那些人?”

“現在就可以。”

宋望朔讓人直接把老鴇押到了刑房之中。

刑房內的血腥氣還沒有散盡,一進來就讓人忍不住打寒戰。

老鴇亦是如此。

她被架著進來,偷偷覷了四周一眼。

心中一驚。

墻壁旁擺著各色黑沈沈的刑具,上面還帶著黑紅色的血跡。

左手邊,一個巨大的鐵鉤正在她的腦袋旁邊晃蕩。

宋望朔輕輕敲了敲桌子。

篤,篤。

蠟燭的燈光明明滅滅。

老鴇一下軟了腿,跌坐在地上。

一道慘白的月光直直地照到了她的臉上。

她下意識閉上了眼。

她不知道的是,此時的自己已經是滿臉的淚。

宋望朔問道:“密室裏的人都是哪裏來的?”

老鴇卻緊緊閉著嘴。

“少卿大人,我想她應該不會招供的。幹脆把她打死,就說她是首惡好不好?”

溫柔的女聲此時讓人遍體生寒。

“人要是直接死了不好交代。”

“那就動刑吧!到時候就說她招供後因為傷勢過重而死。”

“不錯。”宋望朔讚許地點了點頭。

“你們殺了我也沒用。”老鴇冷笑一聲,花了妝的臉上滿是猖狂,“不管說不說我也活不成。”

“怎麽?不怕死?”紀明朝輕笑一聲。

老鴇看著她,語氣多了幾分耐心:“紀評事年輕,自然不明白。”

“不明白什麽?是不明白即使你今日招供也是死罪難逃,還是不明白即使你今日僥幸得活日後也會被那些人所殺?”

“紀評事明白就好。如此,就不用在我一個小卒身上白費力氣。”

“你說了那麽多,還不是為了不受刑?”宋望朔沈下聲音,“你是在害怕。”

被戳破的老鴇一下慌了神。

螻蟻尚且求生,她自然不會是例外。

“動刑後再說,還是此時說,還是有區別的。”

老鴇絕望地閉上眼:“我說……”

“密室裏的人都是哪兒來的?”

“是瓊玉樓專門找的人拐來的。”

“為何要專門找人拐良家女子?”

“有些大人喜歡這樣的,不是良家的他們瞧不上。”

這話聽得二人都有些反胃。

看著二人的臉色,老鴇嘲諷一笑:“是不是很惡心?我也這樣覺得。”

她此時的眼神多了幾分癲狂。

“你背後的主子有哪些?”

不知為何,老鴇答得非常爽快,臉上也逐漸漫上充盈的血色。

她一口氣數出一長串名字。

“這些都是小事,最大的那個……二位大人還是不知道的為好。”

知道她是在故意吊人胃口。

宋望朔沒有理會她。

“說。”

“常山長公主的駙馬,何必先。”

之前的人,都是吏部的為主,其中不少本就是劣跡斑斑的人,也不奇怪。

可是,何必先……

他的妻子常山長公主是皇帝的親妹妹,性情是出了名的和順老實,從來不摻和朝政。

何必先的名聲也很好,老老實實地做著宗正寺寺卿,很少和人打交道。

“有證據嗎?”

“他身邊的管家負責和我們聯系,我這裏也有他的信物。”

“唐煥呢?和瓊玉樓是什麽關系?”

老鴇沒想到宋望朔會問起這個已死之人。

她頓了頓才說道:“被拐女子的家人常會鬧事,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他幫我們遮掩,所以他也是背後的老板之一。”

二人心裏具是一跳。

宋望朔諷刺道:“只是遮掩?”

老鴇的語氣淡淡的,仿佛說的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。

“處理掉那些鬧事的人也是遮掩。”

宋望朔拿出五幅畫像。

畫像上是此案的五名女死者。

“這五個人,你認識嗎?”

老鴇瞇了瞇眼,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看了一會兒才說道:“都認識。馬翠,付玉珍,鄧慧,郭素梅,孫英。”

“她們到瓊玉樓來是做什麽的。”

“賣人。她們都是我手下的拐子。”她指向孫英,“除了她。她是唐煥的人,平時就幫忙跑腿。”

作為媒人的馬翠,開布店的付玉珍,做繡娘的鄧慧,賣脂粉的郭素梅,都是能夠常常接觸到小娘子的。

“你們倒是會找人。那這五個呢?”

宋望朔又拿出五名男死者的畫像。

老鴇這次沒看太久,語氣很是肯定:“不認識。”

“真不認識?”

“事到如今,我沒有撒謊的必要。我手下的拐子都是女子,這樣才好下手。”

“賬冊放在哪裏。”

老鴇忽然笑了,紅光滿面的臉上帶著幾分得意。

“瓊玉樓不需要賬冊。”她點了點自己的腦袋,“賬冊都在這兒。不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。只有唐煥那裏有一份大致的名單。”

“名單?”

“那份名單隱蔽得很,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哪裏。就連他的夫人和管家都不一定知道。”

“你倒是意外地變得坦誠起來了。”紀明朝眼裏帶著審視。

“別想太多啊,紀大人。”老鴇悠然一笑,翹起蘭花指扇了扇風,“我只是忽然覺得,我這麽個賤人,如果也能拉著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陪我一起死,那……也挺不錯的。”

紀明朝沒有理會她,只把紙筆給她:“將你們拐來的人的名字籍貫都寫下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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